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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老家村上的二三事

  • 鑫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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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11/6 13:12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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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老家村上二三事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本文第一部分刊入《肃宁周报》

        我的老家在肃宁城西十八里的东王村。
     我的青少年时期是在老家度过的。遵循着父母正念正身正业的家训,与邻里乡亲诚实和睦相处,使我由衷地感到,乡民们的内涵是质朴醇厚的,谈吐是爽快率真的,胸襟是豁达开阔的。离乡三十余载,往事依然历历在目——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挖河
    那年头,村上每年开春秋后总要派出民工挖河。挑土篮子疏浚海河、子牙新河,开挖岳城水库、王快水库、港南水库的时节我年龄尚小,什么年份及先后顺序都已经记不得了,但最后推着小推车开挖本县小白河西支,还是记忆犹新。
    当时,不知道是乡里村里还是生产队规定,18——50岁的统一参与抓阄,我们队四十余人抓六个指标。那年我刚好十八,个子矮矮的。也是黄鼬单咬病鸡,怕什么来什么,伸出手去哆哩哆嗦地抓阄,正好就抓住了!
    第二天,推上铺盖卷儿便上路了。沿南答、南李庄、四合屯、贠庄等村落,最后落脚窝北镇的王武庄。伙房安在王武庄的一家民宅里,工棚搭在小白河西支的西岸。

    工地上,每村一段;各村里,每队一段。站在河堤,极目远望,河底人头攒动,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向东北方向无限的延伸着。
    那活计实在是太累了!在泥泞的河底里,用铁锹将狗头胶泥四四方方拍在土车上,前边一人拉纤,后边一人驾小车,由河底沿着堤坡凹道拱着腰地往上推,可是比不得平地里推车呦,拉纤的,纤绳绷得紧紧的,心绷得紧紧的,稍有懈怠,小车往后一倒,会出危险的!推车的,两手驾着小车,就像刚生下的小羊儿似的侧(zhāi)侧歪歪往前拱,压得两只胳膊的大筋像是要被拽出来似的!过上几天,各队进度不一,站在堤坡上俯视河底,一块块的就像和尚的百衲衣。

     一日三餐,由伙夫挑着棒子窝窝白菜汤送往工地,担子还不曾撂稳,民工们早已叫着嚷着飞跑过去,一手掐上两个窝窝头,一手端碗白菜汤,蹲在河堤上猛劲儿地吃着。伙夫的道行也够大的,那窝窝头一个足有七八寸长,可一般的小伙儿一顿都能吃四五个呢!
    毕竟都是年轻人,晚上一进工棚,依然是玩的,唱的,讲故事的,打扑克的,记得有一次我还清唱了一段河北梆子移植剧目《龙江颂》呢!那唱段叫“面对着公字闸往事历历如潮翻滚”,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张淑敏的唱段,大慢板板式,每句的托腔都很长,尤其是那个“如潮翻滚”的“滚”字,一滚滚出老远呢,很吃功夫的。一个选段唱下来,还真就博得了整个工棚的阵阵喝彩!
    那一日,傍晚收了工,一位民工进工棚一脱鞋,“哧啦",鞋后跟撕开了!从鞋后面往前看,就像一条张着嘴的大鲶鱼似的。民工们见状,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,撕鞋的小伙子气儿就更不打一处来了,“嗖”,“嗖”,把鞋子扔出二三十米!
    “啊?你怎么把两只鞋都给扔了?”民工们问道。
    “混!我剩下一只干什么?”
    “嘎嘎嘎嘎——”民工们又是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笑声停了。一位五十来岁的光棍汉走上前来,毕恭毕敬地说:“小伙子,那鞋真的不要了?”
    “废话!要还扔吗?”
    “那我要了行吗?”
    “扔了的东西,谁爱要谁要!”
    光棍汉在离工棚二三十米的草丛里找啊,找啊,好容易把两只鞋找到一块儿,在水里涮涮,刷刷,待到晒干以后,用针锥一针针地缝好,在脚上试试,大小挺合适的。正在这时,扔鞋的小伙子出现在眼前:“呃,那鞋我还要!”
    “你!你怎么能这样?”众民工愤然。
    “我怎么了?鞋是我的!”
    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民工们还想劝他两句。
    “替谁说话呢?!”扔鞋的打断了民工们的话。
    “给他吧!给他吧!”光棍汉一边说着一边把鞋脱了下来。
     ——那光棍汉是右派分子。  

“避难”

    我十九岁那年秋天,生产队里领导班子瘫痪。几位贫下中农在成块儿一叽咕,“无记名投票选举!”
   “那谁当队长,谁当会计?”
    "每张票上写五个人,得票最多的当队长,副队长、会计、保管员、出纳再根据情况分工!"
    选举开始了,男女整半劳力七十余名每人一张选票,一会儿,选票收齐了,唱票的接过来一票一票地念着上边的名字,监票的站立一旁注视着,写票的在南墙上一道儿一道儿的画着“正”字。伴随一个个“正”字的生成,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——天哪,我的票数胜出了!到最后,果然是我的票数最多!
    一个十九岁的孩子,平时在家里横草不拿,竖草不沾。农事方面的春种秋收,一窍不通。队上三百多亩地,一百多口人呐!这是闹着玩的吗?——想到此,我开始害怕起来。。。。。。
    晚上,我去找队里同族的一位叔叔,这位叔叔德高望重,乐于为人分忧,生产队领导班子瘫痪以后,队里的事就由他支撑着。
    “叔啊,我真的干不了!”
    “这我知道。”
    “那可怎么办呢?”
    叔叔沉思片刻,说:“保定皮坊捎了信儿来,说要二十斤蓖麻油,要不你到外村油坊买了给他们送去。。。。。。”
    说到保定皮坊,那是我们队做为劳方,保定西郊H屯某队做为资方联合在那里开办的。
    啊,我明白了!叔的未尽之意是让我送了油去就不要回来了,跟他们在那里干活。队里的事自然有他调停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叔侄俩会意地笑了。
    第二天,我暗暗到各处去找油,记不清转了多少个油坊,最后在一个叫“夹道村”的油坊里找到了。
    第三天黎明,我骑上大水管儿车子,带上蓖麻油和几本书便匆匆上路,下午到了保定。
    皮坊里,有我方的五人,包括蠡县留史的一位师父和我们生产队的四个男青年。保定方面也派去了四位青年,一男三女,那男的叫王旦,智商上缺根弦儿似的。
    那活儿也够寒碜的,成天腰里缠上一张小羊皮,刮皮、铲皮、圈皮,浑身弄得一片片油渍,一个个碱圈儿。好在避开了当队长的“大难”,心里自然是轻松的。晚饭后,师父为我操着京胡,唱唱“朝霞映在阳澄湖上”“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”等几出样板戏段子。我酷爱马连良《借东风》里“习天书学兵法犹如反掌”的二黄唱段,那年头是不敢唱的。等到师徒们睡了,再独自俯在灯下学一会儿现代汉语或现代文学,生活倒觉得很充实。
    记得是一个下午,师父召集大家进屋干活,人们立即进屋,抄起工具,各干各的一份事,唯独王旦在院子里若无其事地拿指甲刀剪指甲。
    “王旦,进来!”师父有些不耐烦了。
    “北风儿那个吹!嘻嘻嘻!”哎呦!王旦这一嗓子吼出来,真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!跑调跑得简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!这还不算,原唱本就是个“北风那个吹”,他非要给“风”字儿化了,而且,保定人的儿化韵还非常不规范,比如我们说“花儿”“鸟儿”,两个语素都是读成一个音节,他们不然,“花”还是“花”,“儿”还是“儿”,难听死了!姑且不论这些,那王旦唱也就唱了,只是唱了还是不动!纯粹是有意的气人!
    “治治他!”我说。
    “怎么治?”大伙异口同声,包括保定方面的女孩儿们。
    “把门虚掩起来,在灶膛里掏半簸箕灰,放在两扇门上面!”
    几个伙计说打就上,七手八脚把灰簸箕放好。我们几个偷偷从门缝儿向外望着,师父隔着窗户假装很严厉地叫道:“王旦,快进来干活!”只见王旦两手插在裤兜里,嘴里依然哼着他那“北风儿那个吹”,慢悠悠地踱着方子步走来,走到门前,左脚很俏溜地一踢门——哗啦!弄得个王旦头上,脸上,脖子里,背上全都是灰!“哎呦呦!”王旦一边叫着,一边像猴儿一样挠他的脖子!众人叽叽嘎嘎凑上前去——坏了!王旦的脖子里居然起了三四个棒子粒大的水泡!嗨,都怪他们掏灰的时候就没看看灶膛里有没有火星儿!
    带班的知道了,追究责任,认定我是“首恶”,狠狠的训了一顿。搞得众师徒很尴尬,我更是觉得抬不起头来。

    转眼临近春节,伙伴们撺掇着回家——我是不敢回来的,因为副队长支撑着队务,很不情愿,那顶正队长的乌纱帽还给我撂着呢。
    到大年廿七,伙伴们真的要走了,一个个笑逐颜开,收拾着平日里对方伙伴们送给的各种图案的毛主席纪念章。其实,我积攒的也很不少,又没法儿给家里的妹妹们带回去。想到此,心里一阵酸楚,不禁潸然泪下。。。。。。
    “别难过啊——我们一过年就回来。”伙伴们说。
    “嗯——嗯——”我抽咽地应和着。

    望着同伴们渐渐远去的背影,我又一次掉下眼泪。保定方面的同伴们劝慰我说:“掉什么泪呀,选你当队长,说明你在人们心目中威信还挺高呢,这不是好事吗?他们走了,到我们家吃饭去!" 话是那么说呀,我哪能去人家呢?都是女孩儿家。
    我徒步走向市里,投奔家住东大街撒珠胡同的舅父舅母,在那里过了一个“避难”的春节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检查  
    第二年秋季从保定回来,大队要我进学校当民办教师,这对于我无疑是一大幸事。一来是我本人爱从这方面发展,二来是可以摆脱生产队要我当这当那的纠缠,总之是有利于避开弱项,发挥强项。
    学校里,民办教师四男二女,都是未婚青年,上下相差三四岁,可谓阵容整齐;工作中,人人任劳任怨,敬业爱岗,可谓步调一致;业务上勇于创新,不甘人后,可谓拼搏进取;同志间,互帮互助,共同研究,可谓精诚团结。那几年,学校的教学成绩一直在全公社名列前茅。上级组织示范课、观摩课、优秀课、公开课,表彰会、讲用会、颁奖会,哪一次都少不了我们学校。以致公社每次集会,老师们都对我们这班人投以羡慕敬佩的目光。
    那年,大学实行军管,中小学则派贫下中农代表进驻学校。我校也一无例外地迎来了邻村一个管理学校的贫下中农老代表。那家伙本不认得几个字,就连大喇叭里成天反复播诵妇孺皆知的《红灯记》选段他都给唱成“一倾蛤蟆一碗酒”(临行喝妈一碗酒)。对教学法则、教学规律、备讲批辅当然就更是一窍不通。然而,他却自恃权高爵显,夏季里手里摇着芭蕉扇指手划脚;冬季里两腿夹着火炉子发号施令。搞得老师们欲干不能,欲罢不忍。上午,老师们正讲的起劲他推门进去:“别讲了,出来整队,给三队去抓砖颗粒!”下午,同学们正听得入神他推门进去:“别讲了,出来整队,给五队去拿虫儿!”弄得师生们个个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。老代表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,不但没有收敛,反而跑到各生产队去主动张罗农活儿。老师们实在按耐不住了,就对老代表说:“我说老代表哇,你就别再去张罗了,这学期快结束了,我们的课程才讲了一半儿了呀。再说,队里的农活又不是忙不过来,你没见街上的娘们们仨一簇俩一伙的搂(lōu )纸牌吗?”

    “学生不劳动,全成了书呆子?”老代表说。
    “那也得以学为主嘛。”老师们说。
    “学工学农学军,都是学习!”老代表说
    “那属于兼学,主学还应该是指课本上的理论知识。”老师们说。
      。。。。。。
    一番争论后,老代表转身走了。人们本以为已然平息,谁知道老代表把这事儿反映到公社教委。公社校长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和精神状态,没有理会。没想到驻乡教委工宣队的两个骨干犯了瘾,在他们看来,这是活典型,活靶子,好素材。强调要我们深刻反思并做出书面检查。
    头一番检查,我们定格在“顶撞老代表,有失礼貌”上,结论是“蜻蜓点水,避重就轻。”
    二一番检查,我们定格在“片面追求教学效果,忽视学生劳动锻炼”上,依然不让过关。
    三番检查,我们干脆问两名骨干:”你们说怎么认识吧?”
    骨干说:“这是贫下中农占领农村文化阵地,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反占领的路线问题!”
    “嗤!你当这是叫你们拍桌子吓唬猫呢?照你们这般推理,合着跟村支书意见不一致就是反党了?——好啊,等你们的处理结果!”几位老师说罢,愤愤地走了! 

    结果,没有结果就是结果了——幸亏当时是民办教师!
    然而,学校的教学成绩陡然滑坡,几年没能翻上来。贻误家乡的孩子们,愧对江东父老,谁之罪?
    忆往昔,在那特殊的年代、特殊的环境里,似乎是成败相间,荣辱交错,哭笑并存,忧喜参半,而且,一个社会成员仿佛就是千百万社会成员的缩影。然而,那种特殊的年代确实打造了一代人,正是亲历了特殊年代摸爬滚打的那一代人,在开放搞活之后,在信息时代的当今,才愈加感到轻松、快慰和有了施展自身才华的用武之地。比起直接经历新时代的人们,他们将愈加知足,愈加珍爱,愈加感恩,愈加奋进。  

  
  • 沧海一声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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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11/8 21:19:56
  • 来自:河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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鑫然
鑫然: 热情欢迎文友莅临空间;衷心感谢文友的共鸣。
沧海一声笑
沧海一声笑: 回复 鑫然:老师太客气了,我现在由于家庭原因不能常上网了,跟大家的联系确实太少了,深感惭愧,感谢老师还记得我
鑫然
鑫然: 回复 沧海一声笑:  曾记否?百首接龙,渗透着你我的心血汗水!我岂能把你忘了呢?那不太无情无义了吗?
沧海一声笑,滔滔两岸潮
浮沉随浪,只记今朝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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