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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沧州,关于你的前尘今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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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3/18 15:58:13
  • 来自:河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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沧州,多么美丽的名字。

一开始叫她,并没有太多的感觉。甚至因为她的渺小和粗陋,从前很多时候,有意无意地,并不愿意把自己和这个城市联系在一起。改革开放之初,我努力地考大学,一个说不出来的理由,就是要离开她,远走高飞。我愿意说我是北京人、上海人、南京人、广州人,不太想让人知道,我是沧州人。

沧州离北京不远。如果首都是祖国的心脏,那么河北就是祖国的胸膛。但是,我的沧州,即使在母亲的胸膛上,也常常因为她的小、她的落后、她的平凡,被大多数人忽略不计。记得我曾经到书店,查阅很多个版本的地图,总想在城市的介绍里,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,那样全国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。将近30年前吧,新华书店来过一本新书,叫《沧州后集》。我兴冲冲地跑去买,翻开一看,才知道和我的家乡一毛钱关系也没有。

的确,沧州小。那时候,一座城,用不了个把时辰就能跑一圈儿。沧州破旧。有一年我从上海出差回家,一下车站,那种从大城市回到家乡的失落感,让我难过了好久。我经常会做梦,梦见沧州有山有湖了,有那么多高楼让人羡慕和仰望。醒来的时候,竟泪眼婆娑。也许,你会认为有些夸张了,你永远不会理解生长在平原的人,那份对于山的情愫。它与你无关,但它刺痛你的心。

上世纪80年代初,一个作家曾经西服革履,出访欧洲。在飞机和同座的一个外国人聊天,那个外国人猜他是日本人、韩国人,当他说出“中国”两个字的时候,他看到了那个人眼神闪过的一丝轻视。后来,这位作家在一本书里写到,那个时候,我才知道,不管我个人穿什么,是什么人物,你的国家永远是摆脱不掉的背景。只有国家强大了,每一个人才能共享尊重。

多年后的今天,我的国、我的城,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。我对家乡的感受,已经和10年前、20年前不可同日而语。我再也不用担心当我在外地人面前说起沧州的时候,会准备着脸红。有句俗话说,儿不嫌娘丑,狗不嫌家贫。这关乎爱,但不关乎尊严。所以,我一直顽固地认为,一个人的改变,穷或者富,有时无关大体,无足轻重;但一个城市的变化,会整体性地带给吾土吾民以爱、以自尊。同时,我还顽固地认为,爱一个城,就要了解一个城,这样,爱才会有更深厚的基础,才能产生更深沉的情愫,因为,血管与血管一旦连通,它的情感一定让人无从割舍。

所以,我们试图以文化的姿态,走进沧州的前尘今世。二不妨说,沧州是从河里运来的。大运河在沧州蜿蜒200多公里,把天之南、地之北贯通在一起。明洪武某年,沧州治所离现在的城区40华里。大概就是投奔运河的缘故吧,一座城一夜间,就从旧州搬到了近河的所在。

流经沧州的南运河,又称为“御河”,因为“漕运”,似乎与皇家有了若干的瓜葛。民间也乐见其成,沿岸就有了乾隆爷以及若干张娘娘、李娘娘的传说。但是,我知道,不管是船里的客,还是岸边的人,都是把这些故事揉到烟袋锅里,用来慢慢地吸的。船一开起来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帝力与我有何哉?

小的时候,我在运河岸边读小学。我对世界的认识,除了当时斗地主的课本,就是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帆影。南边的船来了,抛了锚,系好缆绳,货殖装卸,洗漱茶炊,与明人唐之淳过沧州时所写“渔人扣舷语,篙子中夜饭”的情景正相仿佛。

小心地晃过舢板,跳到船里和船家的孩子们玩,是一件开心的事。船在码头上呆几天,我们就玩几天。经常是,和船上的小伙伴约好了游戏,好不容易熬到放学,赶到岸边,那船却早已不见踪影,只留下河水袅袅荡漾。

沧州是一个码头城市。不管是人口的迁移还是盐业贸易的集散,以及民族的交流融合,大抵与河有关。沧州7个少数民族人口超万人的县,有6个是古驿站,5个傍着运河。沧州语音的差异,也是以运河为界,南北差异小,东西区别大。比如,北面的青县,南边的吴桥,甚至再远点说,从天津到济南,语音听起来都是差不多的。而一河相隔,运东运西之间,乡音的差别就一点点放大了。比起陆地,人们似乎更倾向于借助水路,去关注和了解远方的风景。一水之湄,让单调的世界丰富了,也让本来封闭的世界走向了开放。这正是后来沧州人一步步坚定地从运河走向大海的缘由。

还有,沧州处在北温带,能感受寒来暑往的季风气候,也应该和热带、亚热带的人们有所不同吧。四季的变化,带给了我们不同的生命节律,更容易在季节交替、草木枯荣间,感知情绪的细微变化。而运河的迎来送往,也让我们年纪尚小时,就已经体验到帆影交错的一刹那,那一丝丝莫名的喜悦和惆怅。作为北方人,沧州人性格虽然粗放,但从来不缺乏细腻的情感和开放包容的心胸。古城西边的运河水,与城东边的铁狮子,一柔一刚,阴阳相济,仿佛一个巨大的图腾,构成了这个城市和谐的交响。

我说沧州是从河上运来的。她运来的不仅是东西,还有穿越南北、沟通天下的一河襟怀。三

也不妨说,沧州是从江湖上闯来的。

上溯近1500年,第一次有沧州这个名字,是在北魏熙平二年。如果不是一场战争,这座城市可能还沉浸在渤海中不见天日。也许是深感征战之遥,负海险远,那个叫洪超的将军凯旋后,便上奏朝廷,提议分冀、瀛二地,新立一州,以镇遏海曲。这一年,沧州有了她第一个生日。

去州千里的沧州路,在风霜布履、车马舟楫的年代,恐怕给旅人留下了孤城偏远的印象。离开魏晋之后200余年的沧州诗人高适,还在感慨“拂衣去燕赵,驱马怅不乐。天长沧州路,日暮邯郸郭。”直到元末明初,从没有到过沧州的施耐庵,依然凭借惯常的古典意象,一下子把林冲发配到了沧州道上。

很长时间我有一个疑问:在中国偌大版图上,沧州不过区区一隅,何以一下子诞生了武术、杂技两门中华绝技,并成为世界级的重要渊薮?一般来说,一个地区,能够容纳一套门类博大、自成体系、传人众多的文化系统,已属不易,而武术杂技,却在沧州路上从容揖让,迤逦而行,一直从古代走到今天,难道不值得考察盘点吗?

当然,可以归为频繁的战乱。毕竟,在冷兵器时代,身体是惟一护身的热兵器。

当然,也可以归为温饱生存。对于底层百姓而言,耍把式卖艺,投入的成本只需意愿和汗水。

隐姓埋名、身怀绝技的高手以及征战屯留的将军在沧州汇集,更使精武之风蔚为大观。沧州武术门派有53个之多,几乎占了全国一半。不同色彩交融挥洒,成就了沧州武林的磅礴气象。

还有一种揣测。

孔子说,诗可以“兴观群怨”。似乎,沧州人更愿意用身体、用行为来解读。沧州道上,波云诡谲。闯荡江湖,发一声喊,承一句诺,展一身绝活,才是杀伐天下之道。所以,沧州武术、杂技的相同点,都可以归结为一种特殊的“肢体语言文化”,你的人生表演出色了,沧州人会叫一声好;你不小心掉到沟里了,沧州人会援一把手;你太耍强弄横,沧州人就要站出来,还你一个颜色。沧州人想说的、想做的,情感的吐纳,格物的智慧,都演化在武术和杂技的招式里。这就是为什么,学艺的孩子第一次踏进杂技之门,首先要承诺把命赤裸裸地交给师傅;要想武学启蒙,与别人过上一招两招,先要读懂武德祖训。

兵戈铁马中的沧州,从江湖上闯来的沧州,崇道义,轻性命,重承诺,情薄云天,却讷于婉转流利的倾诉。豪侠沧州,似乎用武术、杂技构建了一套人文密码,读懂了这些,就读懂了沧州。四

更不妨说,沧州是从酒歌中走来的。

沧州有高适、刘长卿、纪晓岚为代表的灿若群星的文人群体。大运河把南方文脉与北方的政治文化中心相联通,满城的芦花,压船的沧酒,极易引发诗情与感叹。

翻看历代写沧州的诗句,歌咏“沧酒”,是最为密集的意象。不管是雪归、夜泊、相逢、离别、尽欢、消愁、怀古、忆今,“船到沧州且少留,客来同上酒家楼”,“沧酒知名久,飘零且一杯”,成为南北文人雅客共同的选择。

明末清初东林党领袖钱谦益,当年路经沧州,依然没有忘记友人折柳相别时“归帆约载长芦酒”“期君开怀酌沧酒”的邀定:“今我南还又早秋,也沽沧酒下沧州。轻舟一叶三千里,长瓶短瓮压两头。与君去国如去燕,一水差池不相见。沧州芦花如雪披,沧水东流无尽期。沧州好酒泻盏白,照见行人鬓上丝”。这样的诗句,久久地打动过我们。写过的袁枚,也曾经有一个猜想:如果在中国南北方各选出一个行为意象,堪能代表中国传统文人的内心独白,无疑是在南方“登黄鹤楼”,在北方“饮沧州酒”吧。“洞庭已跨南飞鹤,沧海何当遇醉仙”,此心几与古人同。

沧酒好,传说是因为仙人的点化。曾经有三位老人,到御河岸边的酒楼豪饮,连饮数天,托醉不付酒账。店家大度,始终以礼相待,不问酒钱。三老临走时,泼酒运河,把一口甘洌的泉眼付与了这片豪爽醇厚的乡情,遂使沧酒香满天下。这个故事,被古代文人记载到《茶舆余话》和《浪迹续谈》中。

往往,一座有文化积淀的城市,都是由两部分构成的。一部分是人文风物,一部分来自民间传说和作家、艺术家的提炼与创造。比如北京,一个是故宫、北海,一个是老舍、刘心武笔下的四合院和胡同。比如上海,一个是外滩和里弄,一个则是张爱玲、王安忆;同样,洛阳也是两个,一个是雕栏玉砌、勾栏瓦肆的大宋皇城,一个是孟元老的《东京梦华录》、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。城市的一半,是由工匠们建造的;另一半,则是作家、艺术家们用文化勾兑酿成的。后者,常常决定一个城市的人文高度和影响力。

近几年,沧州不少学者,都在努力论证沧州历史曾经有过的繁华,论证因林冲发配的故事对沧州的误读。还有更多的沧州人,以财富和文化的双重力量,努力恢复着沧州的荣耀,打造历史的新辉煌。数百年前,沧酒闻名固然得益于优质的地下水条件以及精湛的制酒工艺;从另一种意义上,沧州千年的文化积淀,古驿渡口、日落沧江的壮美景观以及把心挂在胸膛外面的豪放情怀,才是酿造万斛沧酒的生态基因。黄河故道里的泉水,成就了沧酒的身形;河海激荡、文武勃兴以及沧州的人文性格,成就了沧酒的魂魄,由此,才会让世人咏叹不已。如果把沧酒视作沧州变迁的写照,我们曾经的繁华与凋落,无不与此有关。

今天,我们站在打造“文化之城”的历史节点上。追溯前尘今世,如何重酿沧州,再造馨香,难道我们不能从这座城市的千年文脉中,得到更多的启迪吗?

(此文节选自《文化沧州》发刊词)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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