肃宁古迹与名人随想
近日，忽听一个好消息，肃宁境内的武垣城遗址已被评为第七批“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”，据说，这次“国保”单位的评审过程十分严格，共有130余位专家参加评审。笔者分析，肃宁的武垣城遗址之所以榜上有名，国家看重的并不完全是残存的几段城垣，而是地下被滹沱河水淤积的丰富文化层。因此，如何保护的问题将成为所有肃宁人的责任，地上的城垣已经体无完肤，我们绝不能再让地下的文化层千疮百孔。
几年来，肃宁的城乡面貌日新月异，国内外造访者日益增多，作为肃宁人,腰板渐直显而易见。但是，迎接境外宾客时，唯一发愁的是没有一处可供游览的地方,这不能不说是最大的遗憾。每次朋友来访,倘提及古迹二字,我便觉十分尴尬。去年深秋,一位北京的朋友到肃宁,我领他转了几处自以为很代表肃宁形象的地方后,他笑着问,你的这几处建筑能超过北京吗？说说肃宁的特色,哪怕古代留下的一个土丘也好，多亏我正搞肃宁县志,便随口讲起“汉武垣城”的传说,他听了很是兴奋,拉我登车立马赶到武垣城废墟。望着那即将消失的最后几段残垣,我悠悠地给他讲了武垣县的沿革,汉武帝东巡时如何在此地收了勾弋夫人,后忧郁死于甘泉宫，儿子汉昭帝登基后,如何在武垣城内修了勾弋夫人庙纪念她等等。他听得很动情,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，无尽的遗憾滞留在我的心底。
近些年，受旅游大气候的影响,人们开始重视和怀念古迹,任丘的鄚州大庙，东光的铁佛寺等等,都花重金进行了重修。肃宁尽管没钱重建武垣城,但也在其他方面作了努力,譬如,把南马路改名为武垣路,把新华路改名为石坊路,把向阳路改名为靖宁街。前年，又陆续新修了盘龙、春霖、元礼、状元大道等富含怀旧情调的街路，一听名字便引发无尽的思古之情。其实,并不是什么古迹或古人都可以成为街道名称的,比如肃宁城北原有一座“望夫台”,传说是宋朝大刀王怀女望夫杨六郎之处,如果据此弄出个“望夫路”来,恐怕任何女人都不敢到那里去游逛。
那年到南方,听说某地又开发了一处旅游景点,是什么“杜十娘跳河处”,我听了十分滑稽,历史上有没有杜十娘这个小人物无所谓,连屈原的跳江处都没有确切位置可考,怎么杜十娘的跳河处却搞得这么准,而且还要煞有介事地办成旅游景点,我猜想主办者肯定是气死人不打算偿命。
街名有时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,那年我到草原边城满洲里出差,转过北湖公园,走进一条幽静的街道,两旁是一水的俄式木格楞和日本小木屋,齐膝高的木板杖子被漆成各种颜色,院里种着奇花异草。便道上,有两位苏俄老太太提着一袋大列巴面包,蹒跚走在树荫下,满地是金黄的桦树叶子。我立在那里,竟以为自己已在异国他乡,回头一望街角,木牌上写着“森林街”三个字,顿生一股惆怅之情。
我曾翻阅过清朝光绪版本的《肃宁县志》,发现肃宁县城的古迹原是很多的,从绘图上看,除了城内十六座各种质地的牌坊外,还有四十八个坛庙,有的雄伟,有的奇绝,有的仅从名字上看就足以令人起敬,比如东关城外的先农坛,西关城外的社稷坛,城南护城河边的风云雷雨山川坛。此外，还有什么水月寺,龙泉寺,登云步月坊,青云万里坊等等,真所谓牌坊林立,坛庙成片。只可惜,改革开放之初，除了东关先农坛门口的两尊石狮子,咧着残缺不全的嘴顽强地蹲在文化馆门口外,这些古迹早已荡然无存,片瓦皆无,只剩下那些诱人的名字还爬在县志上供后人凭吊遐想。
四十岁以上的肃宁人都有印象,六十年代末,城内和东关接壤的地方还完整地保留着一座高大壮观的进士坊,上面扒着粗大的铁拘子,传说，日本鬼子占领肃宁时,曾试图拉倒这座石牌坊用于修炮楼,调来了汽车,拉来了马牛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大牌坊纹丝不动,“八个亚路”们只好作罢。可是,日本鬼子办不了的事肃宁人却能办到,七十年代学大寨,打机井需要石头子垫底,肃宁无山,却有大牌坊,一声巨响,牌坊拉倒了,大寨县的红旗树起来了,肃宁人为此自豪了许多日子。直至前些年,有了五一和十一长假,人们疯了似地往外跑,跑来跑去回到家,才发现肃宁象缺少点什么。有人想起来了,假如那座进士坊还在,移到如今的公园门口那是再威风不过啦!可惜,威风归威风,牌坊早已不存在,肃宁人只好惋惜复惋惜,痛心复痛心.
肃宁古城原是个布袋城,只有东西两个城门,当地流传还叫过载阳,托起太阳的意思,意境很美。传说当年刘秀夜走三阳的时候便经过载阳,其他便为高阳,饶阳。《水经注》上对肃宁的注释为“古称东州”，但没有关于载阳的记载。对此我曾请教过对肃宁历史颇有研究的原县中学老校长尹福海,他肯定地说,这是东城门上的名字,我见过这块砖匾。由此看来,"载阳"只是肃宁东城门的名字,而不是肃宁古称.
肃宁出过不少名人,明,清两代就有举人、进士130人之多,包括魏元礼,哈攀龙,刘春霖三位状元。若论肃宁名人,按道理应首推魏忠贤,尽管他没有功名,但他在朝中混到了九千岁,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可是,大概因为他太臭的原故,肃宁的历代县志对他的记载极少。河间修志时，常为钩弋夫人、刘完素的籍贯之说与肃宁争论不休，唯独对魏忠贤不争，敬推肃宁独享。近几年，网上为魏忠贤平反的呼声日渐高涨，理由是因为他和控制舆论的文官集团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，他的坏处被无限放大了。其实，为魏忠贤平反的事虽无定论，但他的确为肃宁人做过一件最得实惠的事，据光绪《肃宁县志》记载:肃宁原为土城,明天启五年,魏忠贤动领币金七万两,陶砖垒其外,为工甚繁,城墙极坚。如是说，是魏忠贤改变了肃宁城由土变砖的历史。
过去，人们对自己村里出一位名人是感到一件很自豪的事情,出门在外,报籍贯喜欢把本村的名人字号放在前面,便感到腰杆子十分挺直,大张庄叫魏公张庄,代刘庄叫探花刘庄,北石宝叫状元北石宝。年代久远了,名人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实惠,有时还会带来麻烦,便索性恢复了原名。
象其他地方一样,肃宁历史上也曾有八景之说,不过依我看来,肃宁八景除了"龙泉窥月","垣城积雪"尚有些意思外,其他如"海市遨游","甘河待渡"之类,完全都是牵强附会,凭村名想象,是一帮文人酒足饭饱后用指甲剔着牙缝杜撰出来的。从流传至今的八景诗注释可以看出,大部分景象都是"每当月黑风高,云雾缥缈时"才会出现,这说明不具备这些条件,景象是不会出现的,而完全具备这些条件,几乎又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历代传下来,只能以讹传讹了。
几百年过去了,肃宁的历史尚存,古迹已遭灭顶之灾,大部分是人为破坏的。当然,破坏也是历史,当年没有秦始皇把所有古书焚于一矩,就没有如今的"焚书坑儒"典故和“书同文”之说。1938年9月,为了抗日,肃宁人将城墙全部拆除,从而为“平原游击战”拉开了序幕。此后,冀中遂发起了拆城运动。那时,策划拆城的人也是英雄.没有对肃宁古城墙的破坏,就没有冀中第一个全境解放的县。
古迹是不能再生的,重修古迹只是为了旧梦重圆。如今,魏忠贤挖掘的运料专用通道魏公河,已没有了往日的粼粼清波,故道上,只有世世代代的老百姓种植的片片梨林,仍一如既往地飘着梨香。
